《浙江工业大学报》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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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上山行

   期次:第1144期   作者:生技2001 沈方栖梧   查看:96   

关于此地的冬天,我深深浅浅总有这样的看法:秋老虎且行且驻走得拖慢极了,等到流火的天气终于凉下去,易裹棉服,却戴不住手套;等到好不容易耳脖手上中下三件套齐全,御寒又不够,因此往往还得加上厚袜子一双。这冬季好似一个上蹿下跳的小孩儿,是冷是热都随心所欲,可一旦要它痛痛快快地下一场大雪就像被就揪住了小辫子,神气冲冲地梗着脖子大喊大叫:不要,大雪,才不要哩。

雪啊雪,求而不得!这是多少南居者的心音。丘陵之上,一片碧蓝如洗;秦岭以北,一场场酣畅淋漓的野白闻风行走,却迟迟不肯南下覆盖一户户洁白的梦。

关于雪花的记忆,我有过一小片。那一天,千里冰封,雾凇成林。山上有葱翠的波斯猫尾巴树,银装素裹,毛茸茸变沉甸甸;还有毛毛虫树,仿佛缀满冰茧,孕育冬日的蛹;山间寒雾弥漫,使得往返的日光被削弱了一些,照不亮蚁行人的踪迹;只有山腰上的村庄安逸地猫在阴影之间,给蒸腾的人气和炊烟捂热了。

柴房吊锅老腊肉,这是山上冬天里的新年。老朋友和老朋友玩,小朋友和小朋友玩,可大朋友没有大朋友,我只有我一个,耐不住寂寞,打算去舅舅家借网。我偷偷地溜出门,与山风大雪撞了满怀。狂风呼啸,气势汹汹地隔山怒吼,但被接踵连绵的山脉打乱,一下子泄了气势,近到眼前就温柔了下来。我感到风穿过了身体,轻轻地把双脚托举。这应该是打算捎我一程到远方做客了。路那么白,荧光闪烁。我一步一停地在山上留下痕迹,大雪又一丝一缕地把痕迹轻轻抹去。我举目四顾,前路后路都是待垦的纯洁,仿佛大雪在遮盖一切并包裹一切的同时也原谅了一切。从雪诞生之日起,上天就顺便安排好了它的归处,落在哪里、化在谁人手心都有定数,没有人比一片雪花更懂得变与不变,没有什么颜色比一无所是的白更具包容之心。我记得我来时的路,但现在也都没有人迹了。

我乘风行走,身着艳丽的红袄,那像是一团凝固的火。正是因为在满目刺白的地方藏不住任何颜色,所以世间应该给罪恶的地方降下大雪,让卑鄙自见,让被掩埋的真相重返纯洁。

我胡思乱想着,走到了舅舅的家。搓手,喝汤,烤火。风雪被关在了门外,手足渐渐回暖。

那一天,世界仿佛缩小拉长,形成了一条漫长又漫长的山路。路的两旁是弯腰勾肩的群峦,山的头顶是东西南北的归云,云絮之间是各自寻途的水晶花朵,繁花丛中有一只小蚂蚁,寸寸移挪。

我很久没有再见过一场大雪了,是这里的天空忘记了吗?多想送给它一场盛大的雪啊,那是我记忆中的雪,梦中的雪,是我闭上眼仿佛能听见酣畅呼啸的雪,那是一条雪上的山路,是掩盖一切也包容一切的归途,是我怅然追寻的来时的路。

冬日的天不记得,秦岭的梦不记得,可是我记得,我记得自己要一直走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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